新现实主义喜福会

分类：天文学论文发表 时间：2020-01-17 14:57 关注：(1)

　　华裔美国作家谭恩美的处女作《喜福会》关注母女关系这一时代性和严肃性兼具的主题，其精巧的多层次叙事结构、立体的人物刻画手法以及融合了黑色幽默的杂糅性语言都呈现出浓郁的新现实主义色彩，对当代美国普通民众生活倾注了人文主义关怀,洋溢着独特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喜福会》;新现实主义;叙事结构;人物刻画;语言

　　新现实主义是二战以后在意大利电影、文学领域出现的文艺流派，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兴起于美国。二战后美国逐渐尖锐的社会矛盾和现实主义传统的深刻的影响，使作家们重新着眼于社会现实，借鉴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融入后现代的写作技巧，新现实主义应运而生，强调艺术客观真实地反映生活，同时关注人的内心世界，重视人与社会环境的关系，多元化地反映社会生活。华裔美国作家谭恩美的处女作《喜福会》(TheJoyLuckClub,1989)无论是族裔和母女关系的主题、“线性”与“碎片性拼贴”相结合的叙事策略、立体的人物刻画手法，还是修辞性主体地位的叙事语言都表现出明显的新现实主义色彩。从新现实主义的视角分析该小说，将有助于将其纳入美国文学的大框架下做出更为恰当的解读，以期进一步发掘其文学性内涵。

　　一、母女关系的主题

　　在20世纪60年的美国，随着民权运动、妇女运动以及青年运动等如火如荼地进行，多元文化兴起，少数族裔对于挖掘、保护和发扬本族裔独特文化遗产的意识逐渐加强。妇女运动的二次浪潮推进了女性主义的发展，探讨母女关系的文学作品不但增多而且影响力加大，成为女性研究的中心课题之一。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谭恩美选取在中美文化冲突中审视母女关系这一时代性和严肃性兼具的主题，打动了读者关注社会现实问题的心弦，她的成功也就不难理解了。《喜福会》讲述了四对华裔母女之间由冲突走向和解的故事。母亲们在旧中国都经历了各自的心酸和苦难，依靠自己坚韧、奋进、乐观和智慧的品格克服重重困难，最终为自己赢得了尊严和新生。在异国他乡，她们无法融入美国的主流社会，却依然想方设法让女儿享受良好的教育。然而，对女儿单方面的高期望必然导致母女之间的冲突。在美国出生、成长的女儿们虽然依旧是黄皮肤黑头发,却讲着流利的英语,接受美国教育，过着美式生活，有着她们自己的美国梦。她们抗拒母亲的中式教育，不懂中文，不了解中国，但是在经历了“练琴风波”“围棋事件”和婚姻危机后，她们在情感和意识上逐渐理解了自己的母亲，并通过母亲们的回忆去寻找自己的族裔和文化身份，去探寻华裔族群的文化根性。她们也因为母亲而走近中国文化，逐渐从身份迷失的困惑中走了出来。这样特殊的母女关系对普通美国读者来说不但有感性认同上的普遍意义，而且带有独特的东方色彩,因而具有巨大的感染力和吸引力。

　　二、“线性”与“碎片性拼贴”相结合的叙事结构

　　叙事分层指叙述本身有着不同的层次分界，当一个故事包含在另外一个故事之中时，叙事就产生了不同层次。热奈特以小说情节的变更为依据，将小说分为了三个层次：故事外层、故事内层、元叙事。学界通常将以上三个层次称为超叙述层、主叙述层和次叙述层，其中，占文本主要篇幅的层次称为主叙事层，为它提供叙述者的上一层次可称为超叙事层，由它提供叙述者的下一层故事则称为次叙述层。《喜福会》的文本内包含三个叙事层次：超叙述层、主叙述层和次叙述层，这三个层次之间的转换是以叙述者的改变为依据的。全书由四章共十六小节构成。在每一章的开始,谭恩美用斜体字讲述叙事片段,如果将这些片段串联起来，则会构成一个完整的线性叙事的故事：多年前一位中国妇人带着一只鹅来到美国，期望将来自己的女儿能讲一口流利的美国英语，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但是鹅却被美国移民局夺走了，只留给她一根羽毛。她渴望在恰当的时候把这根看似毫无价值的羽毛送给女儿，但是因为无法讲纯正的美国英语，她无法教导女儿;女儿不听教诲，不能理解她的中国传统思想;最后,老妇人只能在逗弄小孙女的独语中圆了自己的教女夙愿。谭恩美将这样一个完整的故事拆成片段放置在各章的开始,让这个母女之间的故事成为全书的故事主线，奠定了小说的叙事基调和主题。这个叙事层可视为超叙事。小说的正文由七位叙述者以第一人称叙述自己的身世或故事。由晶妹首先开始讲述，她代替自己刚刚去世的母亲赴“喜福会”，并与母亲的昔日好友琳达、莺莺、安美一起打麻将，阿姨们告诉晶妹她的中国双胞胎姐姐的事，并决定资助晶妹去中国见她的姐姐;在此期间，如同打麻将的轮流坐庄一样，其他三对母女分别讲述了自己母女之间的故事;最终，晶妹前往中国见到了自己的两位姐姐。晶妹和母亲的故事是贯穿整部小说的一个重要线索，因此，她的讲述构成了小说的主叙述层,而其他六位叙述者的讲述则属于次叙述层。主叙述层情节线简单，使整个故事的布局呈现较大的开放性，其他六人的故事拼贴嵌入其中，貌似松散无序，实则按照“打麻将的顺序”安排精心编织。各个碎片本身是情节完整、相对独立的小故事，表面上只是讲述个人的经历和感受，实际上每组故事都关注母女关系这一主题：母亲们通过回忆将历史与现在连接，女儿们则通过母亲们的回忆去寻找自我、确定自我，去构建自己华裔美国人的身份;将母女的故事并置，两相对比，凸显了母女之间的爱与冲突，以及她们在跨文化语境下的迷茫和求索。这样的复调咏叹诗化、强化并普遍化了华裔母女关系和中西文化冲突的主题。将次叙述层碎片化的故事拼贴嵌入主叙述层使得整个叙事既具备完整的情节也兼具后现代实验小说精美、多变的叙事技巧，增强了故事的可读性，颠覆了平铺直叙地讲述，而使读者经历了别开生面的阅读体验。

　　三、立体的人物刻画

　　作为构成小说的三要素之一，人物形象的刻画在美国新现实主义小说的创作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新现实主义小说家凸显人物在叙事结构中的重要性，将小说人物放大，不仅关注他们的外在体验,还重视小说人物在典型环境中内在情感的细腻变化。《喜福会》从性别和种族两个视角审视母亲和女儿在本族文化和主流文化中的遭遇,探寻了华裔女性在美国社会中的双重文化身份。她们既是种族的“他者”又是性别的“他者”，身处文化的夹缝和被“边缘化”的困境,加深了华裔女性自我认同的矛盾和困惑。作为第一代华侨，母亲们是对中西文化冲突感觉最强烈的一代,她们有着根深蒂固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讲着蹩脚的英语，无法融入美国社会生活，甚至无法如愿按自己的方式教导女儿。以龚琳达为例，她一是位智慧、坚韧又灵动的东方女性，也是四位追逐“美国梦”的华裔母亲中最成功的一位。结婚那天，她哀戚自己的命运，而窗外狂暴地鼓荡着窗帘的风给了她启迪，“我看到了更有价值的东西，我强健又纯洁。我有深藏于内心的智慧，别人无法看到，更无法从我身上夺走。我就像风一样”。她“发现了一个真正的自我”,并从此立志永远不会忘记。作者在这里通过龚琳达的叙述向读者详细交代了龚琳达自我认识和转变的心理过程，正是她的这种智慧、勇气和柔韧使她坚定地走向新生活。龚琳达的话语颠覆了西方人心中东方女性“一种是娇小、温柔、屈从、橄榄肤色以及具有异国情调”的“中国娃娃”,另一种则是邪恶狡诈“龙女”的刻板形象，让读者看到了一个勇敢地面对困难和挫折，从不放弃，努力适应，最终能够把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华裔女性。

　　四、修辞性主体地位的叙事语言

　　在美国新现实主义小说家的笔下,小说语言修辞性主体地位是指小说语言受到重视，是呈现小说主题、塑造人物形象、构建小说情节的艺术手段。

　　(一)杂糅性的语言

　　对于华裔美国人来说，语言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媒介，它更为真实地传达出这个移民群体的思想意识和对自我的界定。对于小说语言的选择和使用表明了作者对特定文化的认同或抵抗。《喜福会》中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拼音、与英语书写规范结合的拼音以及用中文结构组织的英语句子等杂合语言的广泛使用，不仅有单词，还有完整的句子。有时候，为了降低英语读者的阅读难度，作者还会用英语做出解释。如“chabudwo(差不多)、butong(不同)、“hulihudu”(糊里糊涂)、“cun-wangchihan”(唇亡齿寒)、“hounu”(火炉)、“wanton”(馄饨)、“jyejye”(姐姐)等。这种杂糅性的语言不仅真实地再现了华裔家庭真实生活和文化背景，还喻指了母女两代人之间的差异和她们所面临的中美文化二元对立关系的逐渐消解。因此，小说中诸多不合乎语法规则、“不够正确”的语言不但没有造成理解困难，反而带来新鲜感，产生了一种“陌生化”效果,增强了小说的艺术张力，增加了文本的内涵意蕴，也为小说人物的刻画提供了修辞性特征。

　　(二)黑色幽默

　　黑色幽默是披着喜剧的外衣来表现悲剧内容，让人感到一种笑语背后隐藏的伤痕和苦涩的文学方法。它起到了娱乐、与读者的互动、使读者关注文本、影射现实等作用。在《喜福会》中，黑色幽默以反讽、自嘲、反复等形式点缀其间，使得小说语言充满张力，更富于表现力。在《喜福会》第二章第四个故事《另类》中，黑色幽默的运用尤为突出。母亲吴夙愿一心想要把女儿晶妹培养成钢琴天才，但叛逆的女儿拒绝听从母亲的安排，因为抵触母亲而学无所成。故事以母亲对女儿晶妹的殷切期望开始，“我妈妈相信在美国你能成就你想干的一切。你能开餐馆。你能为政府工作并拿到一笔优渥的养老金。你能几乎不花钱就买下一栋房子。你能发家致富。你能一夜成名”。反复重复是深得黑色幽默小说家偏爱的一种表现技巧。文中连用六个简单重复的“Youcould”凸显了母亲在中国失去一切来到美国后对女儿的殷切希望，也委婉地表达出美国出生的具有独立意识的晶妹对于母亲不切实际的期望和对自己生活全盘操控的无奈与反感。母亲在电视上看到艾德·沙利文演奏会后想让晶妹学钢琴的描写也很精彩：“电视是旧的，声音时有时无。每次刚要从沙发上站起来调电视机，就有声音了艾德就讲话了;她刚一坐下艾德就没声了。她站起来，电视中传出震耳的钢琴声，她坐下来就没声。起来、坐下，前前后后一会儿有声一会儿没声，就好像她跟电视机跳着一种呆板的不用搭手的舞蹈。最后，她站在电视机旁用手扶住按钮。”作者通过不断的简单动作的机械重复透露出生活贫穷、身处社会底层的母亲急于想让女儿成才、实现母女两代人的“美国梦”的执着而迫切的心情;而女儿对于母亲的热切期望只是冷眼旁观，认为母亲的想法荒唐可笑。炽热美好的期望和冰冷严酷的现实形成辛辣的讽刺，将母女俩错综复杂的心理状态表现得恰如其分，令人感同身受，也预示了学琴之路的重重困难。晶妹搞砸了演出之后，她看到“母亲的表情使我六神无主：安静、呆滞，表明她失去了一切。我也有同感。好像所有的人正围上来，像事故现场看热闹的人，想看看到底撞丢了什么”。自己的不幸成为他人的笑料，社会的冷漠残酷与人生的荒诞可悲至此表现得淋漓尽致。黑色幽默将叙述者内心挣扎的苦闷与苍凉展露无遗，也表达了作者对普通华裔美国人的生存状况和情感生活深切关注和同情。

　　五、结语

　　《喜福会》以独特的视角将东西文化相互审视，关注母女关系、少数族裔身份的主题，再现了当代普通华裔美国人的生存状况和情感生活，具有较强的时代性和足够的社会历史文化价值;同时，小说在艺术形式上也表现出突破和创新，既传承了现实主义传统的写实手法，又融入了后现代的艺术形式，以独有的魅力推动美国的族裔文学向主流文化中心挺进，从而丰富了美国文学。《喜福会》的成功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小说艺术的发展，既离不开社会现实，也离不开新颖巧妙的艺术手法。

　　作者：刘秋月 单位：陕西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